紧闭双眼,时间静止,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。
教堂里很安静,衣服完整的穿身上,他低着头站在我面前。
“看到什么了吧。”我扯动嘴角,“看到我真实的样子了吧。”
衣服落下,露出的是残缺不全的身体,他一定全都看见了。他会害怕吗?会后悔吗?他怎么会以为在这里我就可以重新拥有健康的身体。在美丽衣裳包裹下的,只不过是虚无的空气而已。
“你以为我可以重生是吗?”我平静的望着他,“莲明,这只是你的以为罢了。”
在我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,明显看到他的震动。他像要抬起头,最终又沉重的落下。太令人难堪了,最终我还是不得不亲口揭穿这片薄薄的伪装。用衣裳伪装躯体的我,和用沉默伪装身份的他。
那天我没有再看到莲明,一连几天都没有。后来我去了一趟河边,竭力说服小鱼告诉我出去的路。它虽然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反反复复唠唠叨叨,最终还是指明了出路。它会说的,从看到它第一眼我就知道,再怎么难搞毕竟是一条鱼,鱼离不开水,它所了解的出去的路也正在水中。
“你会弄湿的!”它大叫,“你的灵魂湿透了就再也飞不起来了,这里的水和别处不一样。”
“别担心。”我说,“飞不起来我可以走,走不动我可以爬,总有办法让我到达想要去的地方。你只要扮演一条指路鱼的角色就够了,这样我就会承认你确实神奇。”
它忽然哭了,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它的眼睛里冒出来,化作晶莹的泡泡,摇摇摆摆的飞向天空。原来鱼的眼泪这么美,这么纯粹,好像里面装着一座座城堡。
我看的呆住,听它一边抽泣一边叽叽咕咕的说:“你教会我的东西太多了,从没有一条鱼像你这样努力。你勇敢,你执着,你比我神奇许多。”
在它眼中我是一条鱼?审视了一下自己,并没有什么像鱼的地方,大概在鱼的眼中岸上一切生物都是用另一种方式生活的同类吧。不忍心反对它的观点,我说:“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出去的路了吗?”
“跟我来。”神奇小鱼一个越身蹿入水中,向着激流奔来的方向游去。它身影若隐若现,忽然会消失无踪,游得远了也会停下来等一等。
我跟在后面,努力在水中前行。前方有强大的阻力,多亏了这几天的滋养,让我的身体不至于一下子被冲散,勉强能维持住原形。
到了一处几乎竖直的洞口,小鱼回过身来,摆着鱼尾努力告诉我:“从这里跳下去你就可以出去了,但是一定要想好,一不小心就是魂飞魄散。”
我望了望,奔腾水流激起的浪花遮住了视野,白雾蒸腾缭绕,什么也看不清。都到了这里,只差纵身一跃,我当然不能放弃。
我点了点头,表示已经做好准备。
小鱼摆着尾游到我身后,紧张的闭上眼睛说:“你跳吧,我不看。”
我望着它,内心涌起一阵愧疚,说“如果他问起你,你就告诉他我不是故意离开,只是有自己的事要做,让他不要伤心。如果他还是很伤心,你就帮我安慰一下好吗?”
小鱼能听得懂,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他,他是唯一的。或许我真的应该在临行前道个别,就算我们之前没有了可能,友谊还是在的,思念也不会断。
可如今到了这里,还有什么话说也只好藏在心里。
小鱼狠狠点头,道:“你放心吧,我会安慰主上的,不会让他难过的。”
我回头一笑,然后靠近那激流而下的洞口,眼前一片天旋地转,耳边巨大的轰响,仿佛整个身体被穿透,接着不由自主的滚落下去。
我掉到了哪里,这翻滚的巨浪将要通往哪里,难道等待我的不是粉碎和死亡吗?
冲撞了无数次,昏死了无数次,最后我在一片平原中醒来,周围是漫漫水滩,湖海相连,鸥鸟翩跹。
比死境还要荒芜的世界,比废墟还要崩乱的平地,在这片极致繁盛后倒塌的荒野中,我成了最原始的孤魂野鬼。
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,而是这个世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。 也许它隶属于哪个平行宇宙,也许它所拥有的人类早已灭绝,我想要摆脱仙境,结果却误入蛮荒。
夜晚,这里一样有星星和月亮,加上水面的作用,它们仿佛漂在广阔的地面。
天上地下两个同样的世界,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呢?
我在这极致的孤独中飘荡,无拘无束,自生自灭,让灵魂与世界融为一体。
突然觉得真也好,假也罢,统统不重要。每个世界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,适应了那套法则我们就可以生活的很好,为什么要在乎真假。就算我是一条来到了错误世界的错误灵魂,就这么漂着似乎也很好。
满天星斗与我对视,傲娇的月牙忽隐忽现,流星一道又一道划过夜空,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。
“你还能有多少次欣赏外界的机会呢?”我深切感受到有句话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,就算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,也不是可以随便活着的。
口袋内的物品默默发光,我不小心碰到竟然被烫了一下。
我把那东西拿出来,原来是沉睡了许久的匕首。我都以为它早已罢工或者退休,竟然在这么个地方重新发光发热。身体力行的解释患难见真情这句话?奇怪了许久,我发现一个更重大的问题,原来我能感觉到它的热,不同于放在胸口的石头,是真的用手心去感受的温度。
匕首执意向前,我从水中站起,浑身湿淋淋的往前走。
这次我是真的用脚走,一步一个脚印,稳稳的踏在不平稳的水面上。
神奇的事情发生了,我竟然恢复了人的一切感知和行为。这意味着我活了过来,他所做的那些看似可笑的努力成功了。我以为脆弱的只剩下幽魂的自己再也无法成为实实在在的人,可是我错了。在这个不知哪来的荒凉世界梦想变成现实,怪诞成为真相。
万一这不是真相呢?万一这只是个梦呢?不可抑止的自我怀疑,直到指甲陷进皮肉,流出鲜红的液体。
这是我的血。好奇的盯着看了好一会,直到它们沉受不住力量掉落在地,我才相信这真的是我的血,血很清澈,很鲜艳。
我像疯子似的四处奔跑,这种快乐难以言说,非要用脚步亲自丈量和体会,宁愿脚底鲜血直流,宁愿力尽摔倒在地,才能证明这具身体是我的。
“恭喜你。”有人在这空旷的世界说话,“恭喜你终于重新获得了自己的身体。”
我四处查看,只看到飞速流动的白云,“你是谁?跟我说话吗?”
那声音道,“你有了这具身体,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,相当于又活了一次。”
又活一次当然很好,但我不会无缘无故受到上天如此眷顾。这个锱铢必较的命运在这时候装什么慷慨呢?
我问:“我会因此付出什么代价吗?如果要做出牺牲,我宁愿不要这个机会。”
他似乎在笑,天上落了几滴难以忍受的雨水。
“你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早有人帮你付过了,你不想拥有的生命也属于你了,好好利用它吧,别死得太早。”
最后一句听来甚是真诚,好像上辈子我就是死得太早没有利用到。但作为神秘未知的命运说得有些直白,像在告诉我这一世也很难长久。
我问他:“是谁帮我付出了代价,这种事怎么能转借呢?”
内心担忧,那个人难道是他?他如此强大,会付出什么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呢?
再没有声音,说了想说的话就彻底消失,命运这东西真有点流氓。可以把天戳个洞然后朝里面问问题吗?可惜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飘行的能力,只能老实在地上站着,享受脚踏实地的感觉。这种感觉对我来说依然新鲜,所以不觉得拖累。一旦体验够了又会想念空中吧。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想要万能,为什么有人永远不知足。
我成了那个不知足的人,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?他知道我走了吗?会气恼失望吗?小鱼能不能把我想要表达的安慰准确的传达出去。它毕竟只是一条鱼,在它眼中一切生物都是形状各异的鱼而已,也许小鱼又忙着表演自己的柔软体操了,那样他一定不会觉得安慰或者可笑。
走了许久的路,我依然在原地不远处,像一条怎么都跳不出泥潭的泥鳅。
我指望匕首能够指明出路,而它的耐性已经超越了一把兵器的极限,两条腿的我再也无法跟上,很快被甩在了身后。
无论走了多远,跑了多久,这个世界似乎都没有兴趣搭理你。你可以像热锅上的蚂蚁,可以着急的转圈圈,做什么都是合理的,做什么都是渺小的,因为这里只有你一个人。
我怀疑自己会在这里老死。拥有生命的同时我就开始衰老了,每浪费一秒都是可耻的。
那种又珍惜又害怕的感觉五味杂陈,好像什么东西在心底打翻,刺激,恐惧,罪恶。这一定就是生命,不完美的剧烈存在的生命。
我紧张的呼吸,怕浪费这个世界的空气。我
飞快的行走,怕浪费宝贵的时间。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充满意义,就因为他们是我生命中急速倒退的风景。找到阿樱这件耽搁了许久的事也重新提上议程,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去寻找,需要立马去做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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